图书馆靠窗的位置,温暖柔和的阳光如同细腻的薄纱,轻轻地洒在迟叙白摊开的专业书上。
那金黄灿烂的光线,精准地为书页镶上了一道耀眼的金边。
我手里紧紧攥着刚买的热可可,纸杯被我捏得变了形,杯身上的图案都有些模糊。
热可可的温热触感,透过纸杯,缓缓传到我的掌心,让我的手心里微微发汗。
我第一次在他桌旁徘徊,脚步迟疑,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。
我的眼睛时不时偷偷看向他,像个做了错事怕被发现的孩子。
我鼓起勇气,往前又走了两步。
可很快,我又停下了,脚步变得更加犹豫,心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。
我第二次在他桌旁踱步,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,仿佛要跳出嗓子眼。
“砰砰砰”的心跳声,在我耳边激烈地敲响,像战鼓一样让我紧张。
我紧张得不行,手里的热可可被我捏得严重变形,杯口都有些歪了。
我感觉手心全是汗,紧紧贴在纸杯上,纸杯都有些湿漉漉的。
当我第三次在他桌旁犹豫着徘徊时,他终于缓缓从书页间抬起眼。
他的眼神清冷,如同冬日里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,透着让人敬畏的寒意。
“有事?”他的声音,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,清冽得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
那声音,带着一股寒意,直直钻进我的心里,让我瞬间清醒。
我深吸一口气,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,胸脯起伏了几下。
我把热可可小心翼翼地往他手边推了推,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了熟睡的婴儿。
我像个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一样豁出去开口:“迟叙白,我想跟你谈恋爱。”
话一出口,我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,像熟透的苹果。
他眉峰微微往上一挑,那好看的眉毛就像弯弯的月牙,透着一丝惊讶。
他的视线轻轻扫过我发烫的耳垂,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,仿佛在审视我。
指尖在书页边缘停顿了一下,他开口问道:“理由。”
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挺直的鼻梁,仿佛那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线条,看得有些入神。
我咽了咽口水,说道:“你好看。”
“气质也好。”我接着说,声音有些急促,像机关枪一样。
“就算以后分手了,我也能跟别人吹嘘,我初恋是迟叙白。”
他忽然低低地笑出声来,胸腔里的震动就像一阵轻柔的风,带着一丝嘲讽。
那笑声,透过空气传过来,让我的心跳瞬间漏了半拍,有些慌乱。
“如果只是想找个炫耀的资本。”他慢慢合上书,动作优雅而从容,书页发出轻微的摩擦声。
指尖有节奏地敲了敲桌面,他淡淡地说:“学校里比我闲的人多的是。”
“可他们不是你啊。”我鼓足了全身的勇气抬头。
一下子撞进他那深不见底,仿佛藏着无数秘密的眼眸里,心里一阵慌乱。
我急切地说:“我打听清楚了。”
“你不打算在大学谈婚论嫁。正好,我也只想体验恋爱,毕业就散,谁也不耽误谁。”
他沉默了一会儿,眼神深邃而平静,像在思考什么。
从笔袋里利索地抽出钢笔,在便签纸上快速写了三行字,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。
然后轻轻推给我,那字迹刚劲有力,凌厉得就像他这个人一样,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锋芒。
纸上写着:“只恋爱,不干涉彼此生活,毕业即分手。”
“同意。”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起笔。
在末尾龙飞凤舞地签下名字,心里生怕他下一秒就反悔,手都有些颤抖。
他看着我急不可耐的样子,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,像一朵刚刚绽放的小花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。
“明天下午没课。”他一边收拾书本一边起身,动作干净利落,书本被他整齐地放进书包。
“三点,图书馆门口等你。”
我望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,那背影挺拔而帅气,像一座巍峨的山峰,让人忍不住心生敬仰。
手里的热可可还在冒着热气,那甜腻的香气缓缓弥漫开来,在空气中飘散。
我这才后知后觉地用手捂住发烫的脸,手指都有些发烫。
阳光穿过玻璃窗,轻柔地落在便签纸上,让纸上的字迹都变得温暖起来。
那三行冰冷的约定,竟也好像染上了几分温暖的色彩。
迟叙白气质出众,就像一颗璀璨的星星,在人群中格外耀眼,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他。
我心想,找他做初恋对象,就算以后分手了,也不会留下什么遗憾。
于是,我开始疯狂地追求迟叙白。
我每天给他送早餐,总是仔细挑选他喜欢的口味,面包的种类、牛奶的温度都精心考虑。
我还会在他的课桌上偷偷放上他爱读的书,把书摆放得整整齐齐,书脊都对齐,希望他一看到就能开心。
他一开始对我很冷淡那次,我满心欢喜地靠近他。
可他呢,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,有意无意地迅速躲开了。
我清楚地看到,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明显的疏离,仿佛我是个陌生人。
但我没有就此放弃,依旧像个执着的骑士,坚持不懈地追着他。
我可怜巴巴地跟他说:“迟叙白,你再给我个机会嘛。就一次,好不好?”
他皱了皱眉,眉头都快拧成了麻花,嘴巴紧闭着,没说一个字,还是快速地躲开了。
日子一天天过去,终于,他被我追得有了心动的感觉。
他一脸严肃地跟我约法三章:“只恋爱,不结婚,毕业就分手。你能做到吗?”
我毫不犹豫地欣然同意,脸上堆满了笑容,说道:“好,我答应你。肯定能做到。”
我们在一起三年,这三年里。
我们手牵着手,一起在校园的湖边散步。
湖水波光粼粼,在阳光的照耀下,就像洒了一层碎金子。
我们还一起在图书馆里安静地看书。
周围静悄悄的,只能听到轻轻的翻书声。
我们也会一起在操场上追逐嬉戏。
欢快的笑声回荡在操场上空,仿佛整个世界都充满了快乐。
我们将爱情演绎得无比精彩,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。
到了毕业那天,我深吸一口气,主动提出分手。
没想到,他却突然反悔了。
我惊讶得瞪大了眼睛,声音都提高了八度:“我们不是说好了吗?毕业就分手!你怎么能反悔呢?”
我清楚地记得,那天的最后,我们谈崩了。
迟叙白低下了他一向高傲的头颅,脸上露出自嘲的笑容。
他冷冷地说:“傅晚吟,你最好祈祷今后我们不再碰面。”
从那以后,我总是刻意避着他走。
看到他远远走来,我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,赶紧拐个弯躲开。
然而,命运就像一个爱捉弄人的小孩。
上帝的手指轻轻一拨弄,世界变得很小。
两个人总有再相遇的时候。
我和迟叙白之间好像有一种默契。
就像两个心有灵犀的伙伴,遵守着一个从未说出口的规则。
我们只做校园情侣。
一旦出了校园,比如到了节假日。
我们各自回到自己的家,就不再联系。
那些不联系的日子里,他是 A 市声名远扬的迟少。
身边总是环绕着各式各样的豪车,奢华的派对一场接着一场。
他穿着昂贵的西装,在派对上谈笑风生。
我是 C 市无人问津的傅晚吟。
每日都过着平淡又简单的生活。
我会去菜市场买菜,会在家里看看书、追追剧。
我们既不发微信,也不打语音电话,更从不询问对方的行踪,仿佛我们依旧是单身。
我本以为这种独特的相处模式会一直持续到毕业分手。
然而,大二那年的暑假格外漫长,整整八十天。
离校前,迟叙白望着我,眼睛亮晶晶的,好似藏着星星。
他轻声问我:“会想我吗?真的会想我吗?”
我像只乖巧可爱的小猫,紧紧抱着他撒娇:“嗯,会很想很想你。想得不行不行的。”
他轻轻把我揽入怀中,温柔地在我脑袋上亲了一下,没说“想我就联系”这种傻话。
我一直特别欣赏迟叙白的理智,就像钟情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。
他家门第高,未来的另一半肯定会在相同门第里挑选。
我们心里都清楚,彼此没有未来。
谈恋爱,大概只是想体验纯粹的校园恋情,而我,刚好符合迟叙白选女友的标准。
在学校里,迟叙白是我男朋友。
我生病时,他会赶忙去买药。
他会着急地问医生:“这药怎么吃?有没有副作用?”
我考试失利,他会轻声安慰我:“没关系的,下次再努力。你已经很棒了。”
出了校门,他成了迟少,不希望我打扰他的生活。
我很顺从他的心意,默默配合,从不逾越规矩。
那时的我怎么也没想到,最后打破规矩的竟是迟叙白。
暑假实在太长,他发来消息,说要提前返校,比约定时间早了一个月。
收到消息,我很意外,忍不住打趣:“为什么提前返校,是不是想我了?是不是想我想得受不了啦?”
这条消息,他没回复。
不过,自那以后,再有长假期,迟叙白会问我:“想不想一起去旅行?我们去个好玩的地方。”
多数时候,我都欣然答应。
我们去了很多城市。
在沙漠里,我们躺在柔软的沙子上看星星。
那些星星像镶嵌在黑色幕布上的钻石,一闪一闪的。
我们去海岛看日落。
夕阳如巨大的火球,把天空染成橙红色,美极了。
我看美景时特别专注,眼睛一眨不眨。
所以总会被迟叙白突如其来的吻吓一跳。
他爱捧着我的脸,从上往下压下来吻我,霸道得像国王宣告领土。
在亲密行为上,迟叙白总爱占据主动,享受看我被迫承受的模样。
然而,每到关键时候,我总会不合时宜地喊停。
迟叙白眼里满是欲望,喉结上下滚动,他不说话,挑了挑眉,满脸疑惑地问:“怎么了?为什么突然喊停?”
我回答总是:“不想。真的不想。”
明明他欲望如猛兽,憋出一身薄汗。
但只要我每次情到浓时,我喊停。
他总是能及时克制自己,匆匆走进浴室,打开冷水喷头,让冰凉的水冲刷着自己的身体。
等他从浴室出来,浑身还带着水汽,就会走到床边,轻轻地抱着我,单纯地睡觉。
我拒绝的次数多了,迟叙白好像猜到了我心里在想什么。
后来,只要有快要失控的迹象,不用我开口拒绝,他就会自觉地去浴室冲冷水澡。
不过,有一次情况不一样。
那天,他看到朋友给我发的微信,皱着眉头问我:“这人是谁?”
我没有隐瞒,直接说道:“是我C市的朋友。”
他当时没说话,只是眼神有些异样。
可到了晚上,他的态度变得强硬起来。
我用力地推拒他。
他一下子掐住我手腕,把我摁在床头,动作没有停下。
我躲开他的吻,大声地强调:“叙白,我不想!”
他紧紧盯着我,追问:“为什么不想?是为了C市那位朋友吗?”
他本是个骄傲的人,吃起醋来就像发了疯的狗,特别难哄。
我没把话说得很明白,但迟叙白心里应该清楚,我不想和他走到最后一步,是因为我知道他不会陪我走到最后。
我不想让我们之间的羁绊太深。
迟叙白很绅士,他明白我的想法,不会勉强我。
只是,从那之后,每次亲密接触,他都好像在和我较劲,特别磨人。
大三下学期,离我们分手的日子越来越近了。
一想到我们的恋情就要结束,我心里满是不舍。
为了避免将来太痛苦,我开始提前做心理准备,打算断舍离。
那一年去旅行,迟叙白安排去英国。
我们抵达肯特郡的第二天,我还在睡梦中和时差作斗争。
突然,一阵嘈杂声传来,一群人冲进了酒店房间。
他们动作很迅速,把我从床上拉起来,然后强行给我换上了那件洁白如雪的婚纱。
接着,化妆师熟练地在我脸上涂抹着化妆品,没过一会儿,就给我化上了精致完美、宛如仙子般的新娘妆。
随后,我被带到了酒店门外那华丽的马车上。
我心里满是疑惑,都不知道迟叙白是什么时候把这一切悄无声息地安排好的。
我和他在庄严的坎特伯雷大教堂举办了一场特别的婚礼,由神父亲自主持。
现场冷冷清清的,一个观礼的人都没有。
只有我和他两个人,静静地站在教堂里。
这是一场不被世俗承认的婚礼。
直到互相交换戒指的那一刻,我才如梦初醒,想起之前他破天荒地向我索要一枚戒指作为今年的生日礼物。
原来,他是为了在交换戒指时,我能有戒指拿出来。
这是一场无效的婚礼,我们心里都清楚得很。
可是,当晚,迟叙白喘着粗气,打算去洗冷水澡时,我伸手一把拉住了他。
我用力把他压在床上,狠狠地吻住他。
他整个人猛地颤抖了一下,失声喊出我的名字:“傅晚吟。”
我娇嗔地说:“新婚夜,迟叙白,你可别不解风情。”
无所谓了。
我心想,管他将来会怎样。
就今天,我傅晚吟是他迟叙白的新娘。
我放纵了自己一回。
当时以为就这一次,后来却有了很多很多次。
有些原则,一旦被打破,就好像再也没有遵守的理由了,只能一破再破,不断往后退。
我和迟叙白都失控了,根本停不下来。
我告诉自己,就当作是倒计时的放纵吧,留下一些疯狂的回忆,也不枉费和迟叙白相爱一场。
我不确定迟叙白什么时候会提分手。
毕竟,我们当初约定好了,只恋爱,不结婚,毕业就分手。
但没具体说哪一天。
我煎熬地等了一段时间,可他一直都没开口。
回C市的机票已经买好了,没时间再拖下去,我和迟叙白需要一场正式的道别。
我主动约了他,在学校附近相对安静的餐厅。
我看着他,鼓起勇气说:“迟叙白,我们分手吧。”
我预想过迟叙白的反应。
我觉得,他应该会像往常一样,云淡风轻地接受,然后绅士得体地说再见。
可我没想到,他安静地看着我,只说了一个字:“不。”
我一时没反应过来,愣愣地问他:“什么不?”
他深深地凝视着我的眼睛,认真地说:“傅晚吟,我不想分手。”
我的反应,和他预想中的大不一样。
他的语气里,难得带上了几分急切,对我说:“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。”
“傅晚吟,给我五年时间。”
“五年之后,我保证,迟家不会再有人干涉我的婚姻。”“我们重新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吧。”
“把所有亲朋好友都请来,让他们见证我们的爱情。”
“我们有民政局盖章的红本本,能光明正大地向全世界宣告,我们只属于彼此。”
“傅晚吟,”他专注地看着我,认真发问,“你觉得这样好不好?”
面对他满是期待的询问,我心里一阵发虚。
眼神慌乱地四处闪躲,不敢与他对视。
我硬着头皮,结结巴巴地挤出话来:“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?毕业就分手。”
迟叙白明显愣住,下意识反问:“什么?”
事到如今。
要是不把话说明白,只怕会生出更多误会。
我深吸一口气,直接说道:“我想分手。”
迟叙白的目光如箭般射过来,仿佛有实质,刺痛了我。
他双臂随意搭在餐桌上,眼睛直直盯着我。
整个人散发着骇人的气息,让人不寒而栗。
“为什么?”
他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死寂,似乎比起疑惑,更想听我亲口说出答案。
我从未在迟叙白身上感受过如此大的压迫感。
我抱着快刀斩乱麻的心态,把心里话一股脑全倒了出来。
“因为我们不合适。”
“我没什么远大志向,每天就盼着吃饱喝足,过舒心日子。”
“不想因为门第差距被人刁难。”
“也不想费心思去处理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。”
“一旦嫁给你,这些肯定都避免不了。”
“所以,我其实从来没想过,要和你继续走下去。”
说到后面,我的声音越来越小。
我突然觉得,和迟叙白相比,我好像很残忍。
他用心地规划着我们的未来,我却只想着自己的得失。
就好像……在我们共同的战场上,他决心为我拼一次命。
而我,却早早地做好了逃离战场的准备。
而且,不打算回头。
“该说的,我都已经说清楚了。”
我慌乱地站起身,像急于避开什么,匆匆丢下一句:“我走了,你保重。”
我转身,抬脚就要走。
突然,手臂被他一把拉住。
他的手好似铁钳,牢牢抓着,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。
我心慌意乱,急忙回头。
只见迟叙白坐在餐桌旁,仰着头,眼睛直直地看着我。
他本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,此刻却如被雨淋透,浑身散发着冰冷的寒意。
他目光紧紧锁住我,质问:“如果从没想过和我有未来,为什么要把自己交给我?”
我呼吸一滞,用力甩开他的手,故作轻松地说:“没想到你还挺在乎这个?我倒没那么在意。”
他像被蛰了一下,眼眸里的光瞬间破碎,细碎地晃动着。
随后,他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抹自嘲的笑,松开我的手,从椅子上站了起来。
他高大的身影一下子将我笼罩在阴影里。
他身姿笔直,不肯弯腰,只是垂下眼皮,低头凝视着我,一字一顿地说:“傅晚吟,你最好祈祷以后我们别再见面,不然,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。”
我表面装作镇定,可手心早已满是汗水。
我心里有些后悔。
后悔不该招惹他。
那天,我狼狈地逃出餐厅,头也不回地逃回了 C 市。
从那以后,哪怕出去旅游,我也会特意避开 A 市。
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迟叙白了。
然而,人算不如天算……
表妹嫁入豪门,邀请我去参加她的婚礼。
婚礼在 A 市举办,我得知地点后,果断拒绝了邀请。
可男方筛选表妹娘家宾客的出席名单时,只圈出了我一个人,觉得我有资格露面。
也就是说,表妹的婚礼,她的父母都不能参加。
亲朋好友里面,除了我,就只有几个伴娘获得了观礼的资格。
表妹的妈妈,也就是我的小姨,亲自到我家来求我:“晚吟啊,你就作为唯一的娘家人,给你表妹‘撑撑场面’吧。”
我实在没办法,只好接下了这个荒唐的任务。
我们被安排住在一家豪华酒店。
表妹第二天要从酒店出嫁。
婚礼前一天晚上,一个小姑娘加了表妹的微信。
小姑娘给她发了十多张和准新郎亲密互动的照片,还有一段视频。
在距离酒店三十公里外的一栋别墅里,正在举办一场单身派对。
男男女女穿着清凉,在派对里玩得不亦乐乎。
视频里,一个妖艳的小姑娘和准新郎嘴对嘴亲得甜蜜。 表妹一脸淡定地关掉手机屏幕,转头看向我和另外六个伴娘,扬了扬下巴招呼道:“走,咱们也去派对凑凑热闹。”
我着实没想到还能再次遇见迟叙白。
毕竟 A 市那么大。
我心里琢磨着,哪有这么巧的事儿,我头一回来 A 市,而且都过去四年了,怎么就偏偏能碰到他呢。 可老天爷就是爱捉弄人。
表妹气冲冲地快步走到那个小姑娘跟前,看样子是打算给她点颜色瞧瞧。
她猛地扬起手,“啪”的一声脆响,狠狠扇了小姑娘一耳光。
小姑娘挨了打,脸颊瞬间红了起来,满脸不服气,眼神急切地在周围扫来扫去,嘴里还小声嘟囔着:“天昊,快来帮我啊。”她一心想着准新郎能来给自己撑腰。
她瞧见准新郎吴天昊正笑嘻嘻地站在不远处,可那眼神里,压根没有要替她出头的意思。
准新郎姓吴,叫吴天昊。
小姑娘哪里晓得,表妹跟吴天昊在结婚前就已经说好了规矩。
表妹板着脸对吴天昊说:“你在外面爱怎么和别的女人纠缠都行,我就当没看见。但要是那些女人敢跑到我面前挑衅,我动手教训她们的时候,你可不许帮忙。”
吴天昊赶紧点头,应道:“行,我记住了。”
小姑娘显然高估了自己在吴天昊心里的分量。
表妹怒目圆睁,快步走上前,一把薅住小姑娘的头发,扯着嗓子大声说:“你还敢来挑衅!”然后像拎小鸡似的把她往门外拽。
吴天昊就跟没事人一样,慢悠悠地顺手把门给关上了。
接着,他笑眯眯地搂住表妹的腰,说道:“别闹脾气啦,既然来了,就去跟三哥打个招呼。”
表妹刚和人干了一架,衣领歪歪扭扭的,头发也乱糟糟的,像个鸡窝。
她不紧不慢地整理了一下衣服,伸手理了理头发,说:“好,等我收拾好,马上就去。”
吴天昊也不等表妹,自己先朝着那桌人走去。
那边有一桌人,男的个个英俊潇洒,女的人人美丽动人,都打扮得光彩照人。
有的人正全神贯注地玩着桌游,嘴里还不停地喊着:“出牌出牌。”有的人则在一旁轻声细语地聊天。
和泳池这边的喧闹比起来,那边安静多了。
表妹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,然后招手把伴娘团叫到身边,压低声音说:“那桌人看着……” “瞧见没?除了中间那一个,其他的都是不错的交往对象。”
她这话勾起了我的好奇心。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,这一看,顿时愣住了。
我的目光像是被钉在了那里,过了好一会儿,才好不容易缓过神来,慢慢收回了目光。
我看到他了。
可他,并没有看到我。
是迟叙白。
距离上一次见面,已经过去四年了。这四年的时间,在他身上留下了明显的印记,和我记忆中的他不太一样了。
曾经青春年少时的青涩模样,早已从他身上消失不见。如今的他,眉眼更加深邃,透着一股沉稳的气质。
岁月在他身上沉淀出一种超凡脱俗的魅力,让人一眼就觉得他与众不同。
伴娘团里有个姑娘长得特别漂亮。她的目光刚落在迟叙白身上,就不甘心地扭过头问表妹:“为啥他不行啊?”
表妹轻轻拉了拉那姑娘的胳膊,语气少有的严肃:“他,咱们惹不起。别做白日梦了,免得给自己找麻烦。”
这姑娘名叫尹冰,性格有些清高。
她听了表妹的话,轻轻“哦”了一声,表面上好像是听进去了。
我借口说自己不擅长社交,不想过去打招呼。
表妹瞪大了眼睛,一把拽住我就往前走,大声说道:“你疯啦?你条件这么好,就该多认识些优秀的青年才俊!”
表妹做事向来风风火火,带着一股泼辣劲儿。
我怕她闹得太厉害,赶紧妥协,只能悄悄跟在她身后,来到了那桌。
表妹甜甜地喊迟叙白“三哥”,很有礼貌地打了招呼。
迟叙白还是和以前一样,举止绅士得体。
但好像……又有点不一样了。
他身上多了一种疏离感,让人感觉他看着挺随和,实际上很难亲近。
表妹笑着说:“不知道三哥在这儿,不然,早带我的小姐妹们过来玩了。”
尹冰反应很快,马上接过话。
她大大方方地跟迟叙白打招呼,学着表妹的样子喊道:“三哥好~”
迟叙白抬眸看了她一眼,嘴角微微上扬,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。
旁边一 一位年轻男人笑着出来打圆场。
他眼睛看着尹冰,说道:“这声三哥,可不是谁都能喊的。妹妹,你还是跟着我们一起喊迟少吧。”
尹冰俏皮地吐了吐舌头。
她眨巴着大眼睛,很乖巧地道歉:“失礼了,迟少。”
我在心里暗暗称赞尹冰。
这姑娘情商真高,三言两语就化解了尴尬。
没想到表妹突然开口。
她拉着我的胳膊,介绍说:“三哥,这是我表姐,傅晚吟。”
说完,表妹往旁边让了一步。
这么一来,我完全暴露在了众人面前。
刹那间,我感觉眼前一亮。
好几道好奇的目光,齐刷刷地落在我身上。
正前方射过来的那道目光,格外锋利。
我几乎在他望过来的瞬间,就感受到了一股凌厉的气势。
我知道躲不过去了。
我缓缓抬起头,回望过去。
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,出现在我眼前。
我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。
我赶紧捏紧了手心,假装镇定地微笑着。
我轻声说:“迟少好。”
迟叙白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。
他盯着我,一句话也没说。
整个人看起来冷峻极了。
不过,气氛其实也不算太差。
我们都伪装得很好。
没有人察觉到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对劲。
表妹接着介绍她的小姐妹们。
伴娘团的姑娘们,都在积极地想融入这一桌。
迟叙白的这桌朋友都很和善。
没人不给表妹面子,场面一直热热闹闹的。
突然,迟叙白喊了一声:“傅晚吟。”
他突然喊出了我的名字,声音不大。
却让现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。
我的心不受控制地猛跳了一下。
我下意识地看向他。
他坐在沙发上,微微仰头望着我。
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,只是从喉咙里缓慢地吐出四个字。
他说:“好久不见。”
然后,四周安静极了。
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。
表妹瞪大了眼睛,满脸惊讶。
她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,连忙问道:“姐,你跟三哥……你们认识?”
这个问题终究还是被当众摆到了我的面前。
我一时有些发愣。
我在心里仔细思索了一番,才缓缓给出答案:“我们是校友。”
迟叙白一直紧紧盯着我。
听到我的回答后,他身体微微一滞。
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来。
他一步一步朝着我走来。
他走得不快,但身上却带着一股沉甸甸的低气压。
仿佛笼罩着一团闷着雷电的乌云。
他走到我的面前,停下了脚步。
他带着一丝自嘲的意味,问道:“所以,我连前男友都算不上?”
我压根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话。
我毫无心理准备,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。
迟叙白似乎有些不耐烦了。
他看向吴天昊,说:“今天时间差不多了,该散了吧。”
吴天昊瞬间反应过来。
他脸上带着几分急切,连忙说道:“啊,是,今天就到这儿,散了吧,散了。”
热闹的派对就此结束。
迟叙白突然伸手,紧紧握住我的手腕。
他认真说道:“我送你。”
“不用,我……”
被他握住的地方,像是蹿过一道电流,酥麻麻的。
我心里竟舍不得甩开,就任由他拉着我。
身后众多充满八卦的视线,像芒刺一般。
可我顾不上了,跟着他消失在众人的注视里。
汽车无声无息地行驶在路上。
车窗紧紧关闭着,隔绝了外面的喧嚣。
车里开着空调,冷风轻柔地吹着。
从这里前往酒店,最多不过半个小时的车程。
可车子却一直没到目的地。
我望着车窗外不断向后移动的风景。
街边的路灯、树木、店铺,都飞快地往后退。
渐渐的,我意识到,载着我的这辆车,正在 A 市漫无目的地穿梭着。
我没有出声询问,假装自己对此一无所知。
迟叙白就这样载着我,也不知道兜了多久的风。
车里安静得只能听见轻微的发动机声。
直到我出声打破了这份沉默。
我说:“迟叙白,我困了。”
他直视着前方,眼神专注,好像没听见我的话。
但片刻之后,他还是轻轻打了个方向盘,准备往回走。
半小时后,车子稳稳地停在了酒店大门外。
我解开安全带,打开车门。
我犹豫了几秒,最终一言不发地下车离开了。
“傅晚吟。”身后传来一声喊声,低沉而清晰。
我停下脚步,回头望去。
迟叙白的手搭在方向盘上。
他眼睛直直地看着我,表情让人捉摸不透。
我冷漠地没有出声。他如同静止的雕像般,一动不动地伫立着。
他满怀期待地等待着,却得不到任何回应。
他似乎实在难以忍受我这般冷漠的态度,眼皮轻轻一合,将眼底那多余的情绪悄然掩盖。
再次抬起眼眸时,他面上恢复平静,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,轻声对我说:「晚安。」
我只是简短地回应了一个「嗯」字,便匆匆转身离去。
此刻,我的内心早已乱成一团麻,恰似被暴风雨肆虐过的湖面,波澜起伏。
前脚我刚迈进酒店的大门,表妹后脚就打来电话。
「姐,你跟三哥……」表妹欲言又止。
我心里清楚她想问什么,直接打断她的话:「我们没什么关系。」
「哦哦,那就好。」表妹应道。
嘴上虽说着那就好,可表妹显然还是放心不下。她接着说道:「姐,你别怪我多嘴哈。」
「你可能不太了解迟叙白家里的情况。」
「他们那种家庭,咱们根本高攀不起。」
「你可千万别犯傻,毁了自己的一生。」
「他有个未婚妻,叫朱茵茵,你或许没听说过她。」
「她是朱家最受宠的小女儿,那可是货真价实的掌上明珠。吴天昊他妈见了她,都得小心翼翼的。」
「姐……你要是惹上……」表妹的话没说完。
我头疼地再次打断她:「我知道。」
「啊?」表妹有些惊讶。
「我知道迟叙白家里的情况,也知道他的未婚妻是谁,你不用操心这些没用的。」
「原来你都知道啊?」表妹这才稍微放心了些,「你知道就好,那、那我挂了?」
「好。」
挂断电话后,我将手机紧紧握在掌心,手机还带着一丝温热。
我独自坐在沙发上,呆呆地发了会儿愣。
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迟叙白。
今天见到他之后,他的每一个动作,每一个细微的表情,说话时的语气,看向我的眼神,都在我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放。
我惊讶地发现,自己竟然能一帧一帧都记得清清楚楚。
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,仰靠在沙发上,抬起手腕遮住眼睛。
给自己最后五分钟的时间,我要逼自己从这些画面中抽离出来。我要把迟叙白深深地埋在心底,那个看不见、触碰不到的地方。
这辈子,我见过最糟糕的婚礼,就是表妹的婚礼。
表妹的婆婆姓吴。
吴天昊随母亲姓。
吴夫人性格极为强势,她的眼神中总是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吴天昊违背了她的意愿,坚持要娶表妹。吴夫人心里别提多不痛快了,脸上总是阴沉沉的。
只是因为拗不过唯一的儿子,在提出一大堆无理的要求,并且都得到满足后,吴夫人才勉强同意表妹嫁进吴家。
表妹在豪门的日子并不好过,这在婚礼上就已经初现端倪。
婚宴的流程都是吴夫人一手安排的,表妹全程都跟在她身后。
表妹走路时小心翼翼的,头低低地垂着,活像一个犯错的小孩。
只要有一句话说得不合适,一件事做得不合吴夫人的心意,就会招来一顿教训。
吴夫人训人时,声音尖锐刺耳,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。
表妹被训得抬不起头,眼睛红红的,但还得强撑着笑脸,扮演好新娘的角色。
吴夫人根本没把表妹当回事,顺带的,我们这些表妹请来的客人,在她眼里就如同透明人一样。她从我们身边走过,连看都不看我们一眼。
婚礼进行到中途,表妹去给宾客敬酒。
她紧张得不行,双手微微颤抖,酒杯里的酒都晃了出来。
一不小心,她还喊错了一位宾客的名字。
这位客人可是很受吴夫人重视的。
吴夫人的脸色“唰”地一下就变了,原本还算和蔼的面容瞬间阴沉下来,眉头紧紧皱成了一个“川”字。
她急忙堆起满脸虚伪的赔笑,身体微微前倾,双手不停地搓着,带着讨好的语气跟客人赔礼道歉:“实在不好意思啊,给您添麻烦了。”
道歉完,她气得浑身发抖,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,一刻都忍不了,气冲冲地一把拽过表妹的胳膊,将她拉进了私人房间。
一进去,她就像一头发怒的狮子,对着表妹劈头盖脸地骂起来:“你看看你干的好事!一点规矩都不懂!”
我们这些人,一个个都吓得大气都不敢出,谁都不敢去给表妹解围。
其实在娶表妹之前,吴天昊就把话跟表妹说得明明白白。
他皱着眉头,一脸严肃地说:“我妈脾气可不好,要是真正的千金小姐嫁进我们家,肯定受不了准婆婆的气。”
他顿了顿,又接着说:“我娶你的条件之一,就是你得承受我妈妈的坏脾气。”
表妹当时想都没想没想到,我眼睛紧紧盯着对方,一眨不眨,随后轻轻点了点头,算是同意了。
此刻,表妹正被婆婆刁难。
吴天昊双手插在裤兜里,脸上一副无所谓的神情。
他就那样站着,根本不想掺和这件事,更别提伸手帮忙了。
另外那六位伴娘,她们对吴夫人怕到了极点。
一个个脑袋耷拉着,肩膀也垮塌下来。
她们像受了惊的鹌鹑,缩成小小的一团,大气都不敢出一声。
只有我,实在不忍心。
表妹啊,那可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妹妹。
小时候,我们常在院子里欢快地跳皮筋。
我们还偷偷去邻居家摘果子,被发现后就撒腿跑。
那些美好的回忆,像一部老电影,在我脑海里不断闪过。
我真的不愿意看到她孤立无援的模样。
房间里传来婆婆的训斥声,每一句都是轻视和侮辱。
“你就是个没教养的东西!”
“这点事都办不好,还能干什么!”
我越听越难受,胸口像被一块大石头狠狠压着。
实在听不下去了,我鼓起勇气敲响了房门。
然后,我直接推门走了进去。
吴夫人看到有人不请自来,她的眉毛高高扬起。
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,脸上满是愤怒的神情。
我没等她开口,就客客气气地说:“伯母,宾客们都在等着下一个环节呢。”
吴夫人认出我是表妹的娘家人。
她斜着眼睛瞥了我一眼,那眼神像锋利的刀子。
她高傲地昂起头,声音冰冷又傲慢:“谁让你进来的?一点家教都没有,滚出去!”
表妹的脸瞬间变得煞白,嘴唇也微微颤抖着。
她难堪极了,也许之前以为自己能扛住婆婆的刁难。
可直到现在,她才明白根本没那么容易。
她的眼神里满是无助和迷茫,我不知道她后不后悔。
她应该清楚,婚礼结束后,真正的生活才刚刚开始。
我不想和吴夫人起冲突,毕竟表妹以后还要和她一起生活。
我不想把场面弄得太难看,就特意挑软和的话说:“新娘子的妆都花得不成样子了。你看她眼睛红红的,粉底也花了,得补一补。伯母,我先带她下去补妆,您消消气。”
可吴夫人根本不领情。
她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,好像不屑和我说话。
她只对着表妹刻薄地讽刺:“这就是你们家的亲戚,呵,果然是你们这种……”
“叩——叩——”
不轻不重的敲门声,打断了吴夫人的话。
一个身材修长的人影出现在门口。
他双手插兜,旁若无人地把目光落在我身上。
他很随意地开口:“找你半天了,你在这儿干啥呢?”
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。
直到听见吴夫人试探着问:“三少跟觅觅的表姐认识?”
她连我姓什么都不知道,就用“觅觅的表姐”称呼我。
表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,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。
她赶紧接话:“三哥和我姐是校友。”
“怪不得!”吴夫人嘴里轻轻溢出一声笑。
这笑声又轻又软,和刚才的凶巴巴截然不同。
她拉过表妹的手,和蔼地拍了拍:“觅觅,你得多跟你表姐学学。她一看就是个能干的孩子,做事果断,说话得体,进退都很合适。”
表妹一下子愣住了,嘴巴微微张着,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我也被这一幕惊到了,半天接不上话。
我们都被吴夫人这变脸的功夫弄得说不出话。
吴夫人对我的态度一下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。
表妹也跟着沾了光。
婚礼这才得以正常进行下去。
这一切,都多亏了迟叙白。
迟叙白手脚长长地坐在我身边,身体微微倾向我。
他问我:“婚礼结束后,你是不是要回C市?”
我眼睛盯着婚宴舞台,不看他,敷衍地回答:“是,明早的飞机,机票都买好了。”
他沉默了一小会儿,抬头望着天空,眼神有些落寞。
他声音很低地说:“A市好玩的地方可多了,你要是感兴趣,我可以带你到处逛逛。”
“不了,”我干脆地拒绝,“回去还有工作呢。”
迟叙白顿了一下,眼神有些放空,又问:“明早几点的飞机?我送你。”
“不用麻烦,酒店那边打车挺方便的。”
“傅晚吟,”他的嗓音突然提高了一度。
我心里猛地一紧,只听他说:“是不是不管怎样,我得到的都只会是拒绝?”一次次地退让,已经把我逼到了绝路边缘。
我咬了咬牙,一狠心,大声说道:“我有男朋友了,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。”
话一出口,我仿佛被点了哑穴,直直地站在原地。
我的眼神发直,双脚像被钉子牢牢钉住,动弹不得。
我心里暗自琢磨,或许我该去改签机票。
表妹的婚礼一结束,我就立刻回C市。
不用非得等到明天。
还没等我开口说要提前离开,表妹就凑到我跟前,满脸期待地恳求我:“姐,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吴家住一阵子再走?”
说着,她双手紧紧合十,眼睛里满是哀求的神色。
看得出,她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我能留下来这件事上。
我心想,这样一来,吴夫人看在我的面子上,或许会让表妹的日子好过一些。
可实际上,吴夫人看重的不是我,而是迟叙白。
我忍不住问自己,我有什么资格去借迟叙白的势呢?
我态度坚决,直接说道:「不,明天一早我就走。」
表妹立马扯着我的手腕,像个撒娇的小孩儿:「姐,你就多留几天吧。吴天昊他妈又凶又恶的,你多陪我几天,让我慢慢适应适应。」
我冷硬地抽回手,毫不留情地说:「方觅,从你下定决心嫁给吴天昊那天起,就该想到以后要面对的一切,这都是你必然要承受的后果。」
表妹没想到我会说得这么直白,脸一下子红了,恼羞成怒地说:「不愿意就算了,我还不是想着让你在A市多玩儿几天。」
她这理由找得实在是太蹩脚。
不过我没有拆穿她。
表妹的婚姻,如她所愿,让她实现了阶级的跨越。
他们家从县城搬到了C市,住进了那豪华气派的大别墅。
家里还请了司机和保姆,出门都有豪车接送。
那阔气的模样,让旁人羡慕极了。
人人都夸表妹有出息,说她父母能享女儿的福。
可谁又能看到这福气背后,表妹所承受的屈辱呢?
就算是最普通的夫妻,也会为家庭矛盾烦恼。
更何况是一无所有的普通人嫁入了金光闪闪的豪门。
婚姻关系不对等,强势的一方看弱势的一方,打心眼里就觉得她没资格挺直脊背做人。
这还只是表妹口中勉强够得上的豪门。
要是换成迟叙白那样的,那简直就是不可逾越的天堑。
不是非要亲自去尝试,才知道洪流袭来,肯定会让人粉身碎骨。
表妹选择了我所放弃的那条路。
那条路上,除了有迟叙白,其他全是荆棘。
一旦走错一步,就会坠入深渊。
我严厉地告诫表妹,其实也是在告诫我自己。
当迟叙白一次次向我靠近,却一次次被我拒绝,脸上露出心碎的表情时。
我看到他那破碎的神情,心里一阵揪痛。
当他听到我说有男朋友了,整个人瞬间面如死灰。
他一动不动地僵在那里,仿佛时间都凝固了。
我能感觉到自己内心的心疼,我的心紧紧地揪着。
当初分手时,迟叙白曾说,最好别再相见,不然他可不保证会做出什么事。
原来他说的是真的。
只有离他足够远,远到一辈子都见不到,我好像才能控制住自己。
不然,我怕自己会变成那头被苹果吊着往前走的蠢驴。
因为渴望得到那颗苹果,所以明知道前面是刀山火海,还是会义无反顾地一头扎进去。
我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A市。
然而,天不遂人愿。
在去机场的路上,我遭遇了车祸。
刺耳的刹车声尖锐地响起,紧接着车子开始天旋地转。
我的腿被死死压住,脑袋也撞出了血。
恍惚间,我听到了120救护车呼啸而来的声音。
我从医院醒来,发现迟叙白守在我身边。
他紧紧握着我的手,嘴唇贴在我的手背上。
他满眼都是红血丝,就像刚熬了一整夜的鹰。
医生走过来,说:“你很幸运。”
“那场事故,司机当场就死亡了,而你只是轻微脑震荡,右小腿胫骨有裂缝,还有轻微的移位。”
“治疗方法很简单,给骨头复位后,打上石膏,每周来医院复查拍片就行。”
“要是休养得好,骨头没有跑偏,就不用挨一刀。”
“要是移位严重了,那就还是得动手术。”
总之,我的脚不能沾地,得像个残废一样好好静养。
既然已经醒过来了,我觉得没道理再耽搁迟叙白的时间,就催他:“你回去休息吧。”
他脸色十分难看 看他,脸色还有些苍白,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惊吓里缓过神来。
他紧紧盯着我,担忧地问:「我走了,谁来照顾你?」
我不假思索地回答:「我可以请护工。」
他立刻皱起眉头,着急地说:「护工不行,我不放心。」
我微微皱了皱眉头,又提议道:「我一会儿打电话给表妹。」
他双手抱胸,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:「你表妹跟吴天昊度蜜月去了,一时半会儿回不来。」
我张了张嘴,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,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。
在 A 市,除了表妹,我确实再没有其他认识的人。
我皱着眉,心里不停琢磨,也许可以向父母求助。
可是,一想到爸妈千里迢迢飞过来,可能会跟迟叙白碰面,我立马在心里否定了这个想法。
我暗暗提醒自己,我和迟叙白的关系不能再牵扯得更深了。
迟叙白看着我一脸为难的样子,突然开口问:「你男朋友呢?你来 A 市参加婚礼,他都不陪着你。你出了车祸,考虑了所有人,却唯独没想过让他来照顾你?」
我心里「咯噔」一下,警惕地看向迟叙白。
迟叙白撞见我紧张的眼神,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。
他目光直直地盯着我,严肃地说:「傅晚吟,我知道你在撒谎。」
他眼神笃定,就这么直接戳穿了我。
我嘴巴动了动,却找不到话来狡辩,只好抿着嘴巴,闭上眼睛装死。
我坚持道:「我要花钱请护工。」
迟叙白却罕见地态度强硬,板着脸,直接把我带回了他家。
那是一套宽敞的大平层,是他自己居住的地方。
我被安置在了主卧,那可是他的房间。
房间里的布置很简单,一张木质书桌摆在窗边,阳光能正好洒在上面。
一个大大的衣柜靠在墙边,柜门是白色的,看起来很干净。
房间中央是一张柔软的大床,床单是浅蓝色的,看上去很温馨。
他好像并不忙碌,每一天都有大把的时间围着我转。
他一会儿小心翼翼地端来一盘新鲜的水果,水果还带着水珠。
一会儿又满脸关切地问我:「你想吃什么?我给你做。」
我实在没办法,只好逼着自己睡觉。
我心里想着,只要我睡着了,他觉得无聊,自然就会离开了。
抱着这样的想法,每次迟叙白走进房间的时候,我都会假装已经睡着了。
我紧紧闭着眼睛,努力让呼吸变得均匀,就像真的睡熟了一样。
我以为他会转身离开,没想到,他径直走到床边坐了下来。
不多久,我感觉有一阵似有若无的碰触,很轻很轻。
那触感就像轻柔的羽毛拂过,撩开了我额间的碎发。
接着,那触碰一路下滑,到了我的鼻尖。
路过嘴唇的时候,停住了。
尔后,一阵酥麻的电流传来,是他手指粗粝的触感,在我的唇瓣上细细碾动。
我恍然惊觉,他在用手指描摹我的轮廓。
我的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一幅画面:骨节分明的手指虚虚悬空,迟叙白俯身凝视着我。
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,那声音大得震耳欲聋。
我万分后悔,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装睡。
现在醒过来,会不会显得太刻意了?
刚这么想,床铺突然往下陷。
紧接着,迟叙白滚烫的呼吸落在了我的唇瓣上。
我的心跳骤停,一时之间,还没想好该怎么办。
由不得我多想,他的吻落了下来。
我惊得伸手去推他,小声说道:「别这样。」
他却不顾我的推攘,单手撑着床铺。
另一只手伸进我脑袋底下,继续加深这个吻。
我们的呼吸越来越急促,直到气喘吁吁地停下。
我心头窝着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闷气。
恼怒之下,我冲他大发雷霆:「是因为什么?因为我甩了你,所以你念念不忘这么多年,非要逼得我屈从才肯罢休,是吗?」
迟叙白闻言,身上的气息往下一沉。
我亲眼看到他咬紧了后牙槽,攥紧了拳头。
他深呼吸了好几次,才勉强稳着声线,吐出一句:「傅晚吟,不要拿话气我。」
我瞪着他,既气他的招惹,更气自己反抗得窝囊。
我明明应该远离他的,就像我这四年来所坚持的那样。
而不是每次他一接近,我就狼狈地丢盔弃甲。
我故意冷着迟叙白。
用冷淡在我们之间竖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墙壁,清楚地划分出我所认为的安全距离。
一旦迟叙白跨过这个距离,我会用冷漠将他逼退。
我暗中圈定的这个隐性规则,迟叙白心里再清楚不过。
他配合着我,然后,在我能接受的底线上,忘乎所以地试探。
久而久之,我们之间莫名其妙发展成一种微妙关系,就像极不稳定的跷跷板,两个人合力不去打破勉强维持住的危险平衡。
我的腿伤需要静养四至六周,这期间迟叙白只出过一次门。
很巧。
他出门那日,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。
迟叙白的妹妹,迟心盛。
迟叙白专门请了两位护工在家里照顾我。
是护工给迟心盛开的门。
我从没见过迟叙白的家人,甚至他的朋友,我也几乎不认识。
但迟心盛开门见山。
她说:「知道三哥今天不在家,所以特意趁他不在的时候来见你,我该怎么称呼你呢?叫三嫂,还是今悦姐?」
两个称呼都不合适。
「你可以叫我傅晚吟。」
迟心盛在椅子上坐下。
那张椅子平常是迟叙白坐,挨床边放着,离我很近。
坐下后,迟心盛不说话,拿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仔仔细细瞅我。
我不习惯被人这样盯着看,主动问她:「你特意来见我,是有什么事吗?」
「我就是好奇,」迟心盛嫣然一笑,「想看看把我三哥迷得神魂颠倒的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子。」
摸不准她的真实来意。
我便不着急询问,冲她笑了笑,耐心等待她自己把话说到点子上。
果不其然,等了没多一会儿,迟心盛问我:「今悦姐,你的腿什么时候能好?」
我答:「下周去医院检查,如果没有问题,就可以拆石膏了。」
「那感情好,下周五是我的生日,你要是有空,可以来参加我的生日宴。」
「抱歉,」我一秒不带犹豫地拒绝,「那个时候,我应该已经离开 A 市了。」
「真的不来参加吗?我邀请了朱茵茵,她是三哥的未婚妻。」
来了!
这才是她今天来找我的主要目的!
我噙着笑,故意绕开有关朱茵茵的话题,捡不要紧的回答:「还有工作需要处理,得赶紧回去。」
迟心盛显然不喜欢兜圈子,见我不搭茬,干脆直截了当问我:「今悦姐,你不好奇朱茵茵?」
我斩钉截铁道:「不好奇。」
她噎了一下,又起话头:「说起来,咱们头一次见面,你似乎也不好奇我为什么知道你的名字?」
我听出这句话暗含的深意,不觉诧异,坦言道:「我以为迟叙白提起过。」
迟心盛噗嗤一笑:「没有,三哥从来没有提起过,他怕给你惹麻烦,一直小心翼翼,没跟任何人提起你。」
「但我们又不是傻子。」
「三哥大学毕业以后,本来可以继续深造的,偏他着急要回家里做事。」
「他很卖力,只要是交到他手里的差事,没有完不成的。」
「爸妈特别欣慰,以为三哥上进,直到他拿自己拼出的成绩跟爸妈提条件,第一条就是跟朱茵茵退婚。」
「当时我妈就觉得不对劲,派人去查,查到了你。」
「你的名字,是我妈告诉我的。」
「还有很多关于你的事。」
「比如,你头也不回地甩了三哥,潇洒回到 C 市,在你们那边当电视台记者。」
「有一次,你去采访果农,发现果农的日子不好过,辛苦种出来的水果卖不出去,烂在地里。」
「你起了恻隐之心,于是辞去电视台的工作,开始从零做起,搞水果批发。」
「最惨的一年,亏损严重,你咬死了牙,没坑果农一分钱,东奔西走总算把难关度了过去。」
「现在你开了一家庞大的水果市场,有专门的水果销售 APP,销量很不错。」
「我说得没错吧,今悦姐?」
「是没错。」我嘴上淡定,实则暗暗心惊。
没想到,这些年,我一直活在别人的监视下。
有一双眼睛藏在暗处窥视着我,而我竟毫无所觉。
迟心盛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。
她抱歉地软下眸色:「心悦姐,我们家对你的密切关注,希望你不要介意,主要是三哥为了你,表现得太魔障。」
「你们分手后的这四年,他先是强势提出要退婚,然后瞒着家人自立门户。」
「爸爸本来是有意想要三哥跟着大哥做事的,也被三哥给拒绝了。」
「父子俩闹得不可开交。」
「老实说,得亏我们家孩子多,三哥上头还有大哥和二哥撑着……」
意识到话题扯远了,迟心盛重又将话题扯了回来,语气恳切:「心悦姐,我们家确实比较难搞。」
「凡是跟我们领证的人,父母长辈都得挑了又挑,才敢拍板。」
「这是没办法的事,对于普通人来说,一段失败的婚姻,最多就是分走家产。」
「换到我们身上,可能牵扯的是整个家族的兴衰,所以不得不慎重。」
「相比起不知深浅的寻常人家,同样门户下成长起来的孩子,他们更懂得其中的利害关系,所以才更适合成为我们的另一半。」
「当然,也不绝对,譬如我爸妈,他们对你的评价就很高。」
说到这儿,她停了停,才接着道:「心悦姐,我三哥早就跟朱茵茵退婚了,他现在单身,不,准确来说,你们分手这四年,他一直单身,身边没有过别人。」
我不禁怀疑:「你是你三哥请来的说客?」
迟心盛猛摇头:「是我妈让我来的,我是我妈的说客。」
我分辨不清迟心盛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,凝神想了想,问她:「你的生日宴会,我还能去吗?」
「当然!随时欢迎!」她欣喜道,「今悦姐,你为什么改主意了?」
因为我想起来分手那年,迟叙白曾恳求我给他五年时间,当时我铁石心肠地拒绝了。
我以为,五年之约不再成立,没想到他竟然独自在坚持。
如果迟心盛说的都是真的。
迟叙白已然默默做了那么多,那我不至于连踏入他的世界去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。
我只是想要选择更想拥有的生活,这不代表我是胆小鬼。
晚上,得知迟心盛前来拜访,迟叙白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我房间里打听:「跟妹妹聊了些什么?」
我如实相告:「她邀请我去参加她的生日宴会。」
看我不像是受过气的样子,他的神态放松下来,问我:「会去吗?」
我骗他说:「拒绝了。」
这个答案仿佛在他的意料之中,他点点头,没说话,周身萦绕着不明显的黯然。
石膏是周四拆的。
迟叙白寻了个「需要适应走路」的借口,又将我强留了一夜。
隔天,我睡醒起来,发现他不在,以为他已经出发去参加生日宴了。
毫无防备地推开浴室门。
迟叙白刚洗完澡,裸露着上半身,正对着镜子用毛巾擦头发。
一身锻炼得很好的肌肉明晃晃叫我看了个干净,还有挂在脖子上那根锁链似的项链。
之前,我都没发现他戴了项链。
我有种猝不及防占了别人便宜的尴尬,匆匆扔下一句「抱歉」,转身想回避。
他伸手将我拽了进去,欺身压在卫生间台面上。
我对着镜子,清楚地看见,迟叙白高大的身影抵在我身后。
湿润的头发软软贴着他的脸颊,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,整个人仿佛压抑狠了,以至于所有激烈的情绪全都隐藏在那层没有撕破的表皮下,不露声色地疯狂着。
留海在眼睛下方打下阴影。
迟叙白抬起晦涩不明的眼睛直视镜子里的我,问:「你会走吗?」
我脑子里一团浆糊:「什么?」
他嗓音低哑:「我今晚回家还能不能见到你?」
并未给我回答的时间,他忽而用大拇指和食指掐住我的脸颊,向旁边轻轻一掰,我受力往一侧歪头,他趁机俯下脸来,嘴唇覆盖在我露出的脖颈上。
一阵滚烫的热意。
我在他怀里发抖,声音细弱蚊蝇:「能看见。」
他以为我怕留下痕迹,所以拒绝他的亲近。
纵然身体因为尖啸的欲望绷得死紧,他亦停下动作,只将脸埋在我的脖颈处,缓慢喘匀呼吸。
好像无论来多少次,只要我喊停,他永远都能克制。
自心脏处涌起酸涩滞意,我回身抱住他,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:「我今天不走,不管你去哪里,去干什么,多晚回来,我都等你,好不好?」
迟叙白不可置信地顿了一下,尔后,将我箍进怀里,用力抱紧。
我去参加生日宴的目的只有一个,见迟叙白的母亲。
如果迟心盛没有说谎,她是莫夫人派来的说客。
莫夫人既然提前派了她来,并且,又盛情邀请我参加生日宴。
那么,莫夫人也一定会出席在宴会上。
果不其然,我见到了莫夫人。
她众星捧月,在一众衣着光鲜的夫人堆里,拥有独属于自己脱颖而出的高贵气质。
我并非没有迟疑。
一想到无形中被监视的四年。
想到即便不受长辈刁难,只要选择跟迟叙白在一起,往后夫人堆里少不了也得有我一个。
想到只要踏出这一步,再难回头寻清净。
我也踌躇地停下过脚步,但脑中闪过迟叙白的身影。
如果他非要坚持,我不忍心再看他一个人孤独地努力。
摒弃纷纷扰扰的念头,我义无反顾走向莫夫人。
莫夫人早早便看见了我,并不着急,一直到我主动走到她身边,才露出笑。
我单刀直入:「莫夫人,你好,我是傅晚吟,请问,我可以跟您的儿子迟叙白相爱吗?」
我和莫夫人,我们都心知肚明。
我索要的,不是允许,而是平等。
莫夫人颔首承诺的「可以」代表着在与迟叙白接下来的交往中,我将得到来自他家人足够的尊重。
他们平视我,而非俯视。
这对每一个以结婚为目的、走进恋爱关系中的女性而言,都至关重要。
作为生日宴的主角,迟心盛挽着迟叙白的胳膊登台。
她今天穿了蓬蓬公主裙,笑容阳光明媚,簇拥在一片祝福声中,开心得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。
迟叙白充当王子角色,陪伴在妹妹身侧。
宴会进行至一半,突然冲进来一个小姑娘,一头扎进迟叙白怀里。
迟心盛都被挤到了一边去。
小姑娘不知道受了什么委屈,把脸埋在迟叙白怀里,双手死死抱着他的腰,肩膀哭得一抽一抽的。
「朱茵茵,你干嘛呢?」迟心盛着急想把人从迟叙白怀里扯出来。
小姑娘一扭胳膊,把她的手甩开了。
为了避嫌,迟叙白两只手举起做投降状,任由怀里人痛哭,他没有拥抱安慰的打算。
他不知道我在现场。
迟心盛知道。
发现我注意着这边的动静,迟心盛一脸懊悔,悄然示意迟叙白:「三哥,今悦姐看着呢!」
迟叙白偏头看过来,下一秒,他诧异地挑眉,一把将哭得正凶的朱茵茵从怀里扯了出来。
朱茵茵猝不及防被拖出怀抱, 脸上带着惊吓,还想继续找迟叙白哭,只看见迟叙白大步跨向我的身影。
͏
她泪汪汪的眼睛在我和迟叙白身上来回一转, 嗷一嗓子哭嚎着扑进了迟心盛怀里。
迟叙白几步走到我跟前, 他身上有急促的气息,解释也很慌乱:「她突然扎进来,我没有料到。」
「她和心盛一样,我只当小姑娘来看待。」
「退婚的事,对她有愧, 所以大庭广众之下, 不好下她的面子,才没有第一时间推开。」
我往双人沙发里面挪了一个窝,空出新的窝,拍了拍, 示意迟叙白:「你坐下说, 我仰脖子看你,累。」
他乖乖在我身旁坐下, 目光始终紧张地看着我,似乎想确定我有没有生气。
我抱着他撒娇:「嗯,会很想很想你。」
「项链上挂着的, 是我的戒指,对不对?」
我们在坎特伯雷大教堂举办的那场婚礼,他送给我的戒指, 分手的时候, 我退还给了他。
那天, 我看见了,戒指挂在项链上,项链戴在他的脖子上。
原来, 他一直偷偷戴着。
我解开项链, 取下戒指, 重新戴上。
大小依然合适。
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冲动,我问迟叙白:「我们提前离席, 会不会不太好?」
他似乎不明白我想做什么,不过仍然回答:「不会。」
「那我们回去吧, 我想单独跟你待在一起。」
「迟叙白,我很想你。」
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,其实我也要憋坏了, 分手后的这四年,每一天都很想念。
后来, 我问起迟叙白, 如果我没有去 A 市,没有再与他相遇, 等待我俩的结局是不是错过?
他将我紧紧抱在怀里:「傅晚吟,你难道没发现吗?曾经允诺你五年才能做到的事,我花四年做到了。」
「我怕五年太长,你忘了我。」
「所以紧赶慢赶, 想早一日赶到你身边。」
「什么最好别相见,都是谎言。」
「你不来,我也会去见你的。」
「我们不会错过。」
「因为我会始终坚定地奔向你。」
番外:
落地窗外,A市的晨光正一寸寸漫过灰蓝色的天际线,将林立的高楼勾勒出淡金色的轮廓。傅晚吟陷在蓬松的羽绒被里,意识在睡与醒的边缘沉浮。鼻尖萦绕着一股清冽的雪松气息,混合着身侧传来的、令人安心的体温。她下意识地往热源处蹭了蹭,额头抵上一片温热的肌肤,触感坚实。
“醒了?”低沉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,在她头顶响起,胸腔的震动清晰地传递过来。
傅晚吟睁开眼,正对上迟叙白垂落的视线。他侧躺着,手臂松松地环在她腰际,黑眸里褪去了平日的锋锐,只剩下晨光般温煦的暖意,专注地映着她的影子。四年时光的刻刀在他脸上留下了更深刻的轮廓,下颌线清晰利落,却在此刻柔和得不可思议。她没说话,只是伸出手指,轻轻描摹他微蹙的眉心,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昨夜未尽的工作带来的凝肃。
“别闹。”他低笑一声,捉住她作乱的手指,送到唇边,一个温热的吻印在指尖,带着不容错辨的珍重。
“迟少今天不用日理万机?”她声音懒懒的,带着点鼻音,像只餍足的猫。
“日理万机也要陪迟太太吃早餐。”他纠正她的称呼,语气理所当然。指尖却悄然滑向她颈间,触碰到那枚失而复得的戒指,冰凉的铂金圈已经被她的体温捂暖,贴着他指腹的皮肤,像一个无声的契约。“它回来了,就再没打算让它离开。”
傅晚吟心头一悸,抬眼望进他深邃的眼底,那里清晰地映着她的倒影,再无一丝犹疑和疏离。她想起坎特伯雷大教堂那场只有神父见证的婚礼,想起指尖交换戒指时的微凉与滚烫,想起他当时那句低沉的“My wife”。那些被刻意尘封、以为只是倒计时放纵的记忆,原来早已刻骨铭心。她反手握住他的手,十指紧扣,戒指硌着彼此的无名指,是沉甸甸的踏实感。
“嗯,不离开。”她轻声回应,像一句迟到了四年的誓言。
早餐是在迟叙白那间视野极佳的大平层餐厅里用的。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初醒的城市,室内却是温馨的烟火气。不再是酒店套房那种带着距离感的精致,而是充满了生活的痕迹——她随手放在沙发扶手上的财经杂志,他搁在岛台上的马克杯,还有窗台边几盆她新添的、生机勃勃的绿萝。阿姨端上来的不再是冷冰冰的西点,而是熬得浓稠的小米粥,配着几样清爽的小菜,还有刚出锅、表皮煎得金黄的葱油饼,香气扑鼻。
“尝尝,跟你们C市老街那家老字号比,差多少?”迟叙白给她夹了一块饼,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。
傅晚吟咬了一口,外酥里软,葱香浓郁,火候恰到好处。她眼睛亮起来,用力点头:“好吃!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那家?”
“想知道,总会知道。”他轻描淡写,给她盛粥的动作却极其自然流畅,仿佛早已演练过千百遍。那些被刻意忽略的四年里,他像收集拼图碎片一样,收集着关于她的一切信息。她的喜好,她的轨迹,她白手起家、在水果市场里摸爬滚打的艰辛与荣光。这份不动声色的关注,此刻化作餐桌上恰到好处的温度,熨帖着她的心。
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,是C市水果批发市场的主管老张。傅晚吟刚接起,那边就传来焦急的声音:“傅总!咱们从云南订的那批‘阳光玫瑰’在高速上遇到大堵车了!预报说下午有暴雨,这要是耽搁在路上下雨闷着了,损耗可就大了!而且好几个大客户催着明天一早要货呢!”
傅晚吟眉头瞬间蹙紧。那批葡萄是高端品种,成本高,对运输和储存要求极为苛刻。她下意识地站起身,脑子里飞速盘算着应急预案,是联系备用冷库?还是紧急协调其他货源?C市距离A市千里之遥,鞭长莫及的焦灼感瞬间攫住了她。
一只温热的手掌按在她肩头,力道沉稳。迟叙白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,拿过她的手机,对着话筒,声音平稳清晰:“张主管,我是迟叙白。把运输车车牌号、司机联系方式、目前堵车的确切位置发给我。A市到C市沿线,我来协调通行和接应冷库车。别慌,葡萄不会有事。”
电话那头的老张显然愣住了,结结巴巴地应着。傅晚吟也怔怔地看着他。他穿着舒适的居家服,头发还有些凌乱,却在这一刻,他身上那种掌控全局、不容置疑的气场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,带着令人心安的强大力量。他不需要去她的战场,他只是在她需要的时候,为她打通了一条回家的路。
“迟太太,”他挂掉电话,把手机递还给她,顺手揉了揉她微蹙的眉心,“你的战场在C市,我的战场在这里。但你的麻烦,就是我的麻烦。”他低头,在她光洁的额上印下一个安抚的吻,“安心吃早餐,葡萄会准时出现在你的仓库。”
那一瞬,傅晚吟心中那根因阶级差异、因害怕卷入复杂漩涡而紧绷了多年的弦,终于彻底松弛下来。他不是要将她拉入他的世界,而是成为了她世界之外最坚实的后盾。
几天后,傅晚吟还是飞回了C市。腿伤虽愈,但水果市场积压的事务和那批价值不菲的“阳光玫瑰”都需要她亲自坐镇。迟叙白没有阻拦,只是在送她去机场的路上,将一份文件递到她手中。
“什么?”傅晚吟疑惑地翻开。
是一份关于A市及周边区域高端水果市场潜力分析与投资意向书。条理清晰,数据详实,甚至列出了几个适合建立大型现代化水果集散中心的备选地块,以及初步的冷链物流整合方案。
“迟叙白,你……”
“只是初步想法,”他目视前方,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修长有力,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,“你的‘悦果鲜生’在C市做得很好,模式成熟。A市及周边辐射区域,消费能力和高端需求只高不低,市场空白很大。与其让那些良莠不齐的批发商占据,不如让有品质保证的‘悦果鲜生’进来。”他顿了顿,侧过头看她一眼,眼底有细碎的光,“当然,这只是个商业提案。迟太太要是觉得可行,我们再谈合作细节。要是觉得迟某人不够格入股,就当我给傅总提供点免费行业资讯。”
傅晚吟捏着那份沉甸甸的文件,心潮翻涌。他懂她。懂她白手起家的骄傲,懂她对自己事业的执着。他提供的不是居高临下的施舍或包办,而是一个基于平等、优势互补的契机。他是在用他的方式,将他们的未来,编织进彼此事业的经纬里。
“提案不错,”她压下心头的悸动,故意板起脸,“不过迟少想入股,得先过了我们傅董事会的考察期。”
迟叙白低笑出声,胸腔震动:“好,任凭考察。保证随叫随到,尽职尽责。”
回到C市的生活忙碌依旧,却又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。水果批发市场里,工人们卸货、分拣、打包,空气里弥漫着各种水果混合的馥郁甜香。傅晚吟穿着利落的工装裤和平底鞋,在堆积如山的果箱间穿梭,检查新到货的阳光玫瑰葡萄。颗颗饱满,青翠欲滴,裹着一层薄薄的白霜,在冷库的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。老张在一旁眉飞色舞:“傅总,您不知道,迟先生那边协调的冷库车直接在高速出口接的货,无缝衔接!这葡萄状态比预计的还好!”
傅晚吟拿起一串,指尖传来葡萄特有的微凉和紧实感。她剥开一颗,晶莹的果肉送入口中,清甜汁水瞬间在舌尖迸开,带着阳光玫瑰独特的玫瑰香气。“嗯,品质很好。”她点头,心里那点因分离而起的细微惆怅,被这实实在在的甘甜冲淡。她拍了张葡萄的照片,发给迟叙白,附言:【迟先生的葡萄,安全抵达,品质上佳。股东考察加分。】
几乎是下一秒,视频请求就弹了过来。屏幕上出现迟叙白英俊的脸,背景似乎是某个会议间隙的休息室,他扯松了领带,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,却在看到她的瞬间舒展开来。
“傅董事亲自验收了?”他声音带着笑意,目光透过屏幕,灼灼地落在她沾了点葡萄汁水的指尖上。
“嗯,”傅晚吟把镜头对准一箱箱码放整齐的葡萄,“迟先生的后勤保障能力,值得肯定。”
“只是后勤保障?”他挑眉,语气带着点危险的亲昵,“傅董,考察期光看后勤可不够全面。”
傅晚吟被他看得耳根微热,周围还有工人在忙碌,她压低声音:“迟叙白,我在仓库呢!”
“我知道。”他低笑,眼神却愈发深邃,“所以更想你了。想看你指挥若定的样子,也想……”他顿了顿,声音压得更低,带着电流般的磁性,“也想看你为我手忙脚乱的样子。”
露骨的情话隔着屏幕传来,傅晚吟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。四年后的迟叙白,褪去了少年时那份带着距离感的绅士克制,那份被她亲手打破的克制一旦瓦解,释放出的占有欲和直白的情意,如同烈酒,后劲十足。她匆匆说了句“有客户来了”便挂断视频,指尖却不由自主地摩挲着颈间的戒指,唇角弯起自己都未察觉的弧度。
考察期的“刁难”并未持续太久。当迟叙白带着他那个在A市商界举足轻重的特助,风尘仆仆出现在傅晚吟那个位于批发市场二楼、装修朴素的办公室时,傅晚吟才真正意识到,他是认真的。
特助姓林,三十多岁,精英范儿十足,对着傅晚吟恭敬地称呼“傅总”,递上的合作方案比之前那份意向书更加详尽务实,从资金配比、股权结构到具体的市场拓展步骤、风险规避,条分缕析,专业得无可挑剔。迟叙白本人则更像一个观察者,他放松地靠在她那张并不算舒适的办公椅上,手里把玩着一枚她桌上用来压单据的、产自赣南的脐橙,目光却始终落在她身上,看她如何条理清晰地与林特助讨论细节,如何一针见血地指出方案中可能存在的本土化落地问题。
他身上昂贵的定制西装与办公室里略显陈旧的桌椅、空气中淡淡的水果气息格格不入,但他姿态闲适,仿佛天生就该坐在这里,看着她发光发热。当傅晚吟最终在林特助修正后的合同初稿上签下自己名字时,迟叙白拿起那枚脐橙,修长的手指轻松剥开果皮,将一瓣饱满多汁的果肉递到她唇边。
“合作愉快,傅董。”他眼底的笑意直达眼底,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骄傲。
橙子的清甜在口中化开。傅晚吟看着他,忽然觉得,这间承载了她所有汗水和梦想的办公室,因为他的存在,被赋予了全新的意义。他们不再是两条偶然相交又必然分离的线,而是开始编织一张共同的网,网住事业,也网住未来。
迟叙白在C市停留了三天。白天,他陪她巡视市场,看她在嘈杂喧嚣中如鱼得水,与果农谈笑风生,对行情了然于胸。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迟少,会帮她搬动不算太重的果箱,会耐心地听老果农絮叨今年的收成和不易,偶尔提出的建议,角度刁钻却切中要害,连傅晚吟都暗自佩服。
夜晚,他们回到傅晚吟那个不算大却温馨的公寓。没有佣人,迟叙白会笨手笨脚地试图帮她打下手做饭,结果往往是把厨房弄得一团糟,最后被傅晚吟哭笑不得地“请”出去。他会靠在厨房门框上,静静地看着她系着围裙忙碌的背影,暖黄的灯光给她周身镀上一层柔光。餐桌上,不再是精致的法餐,而是家常的小炒,他吃得比任何时候都香。
一次晚饭后,傅晚吟在阳台收衣服。迟叙白从身后拥住她,下巴搁在她肩窝,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。楼下是城市的灯火与车流,喧嚣被玻璃隔开,小小的阳台上只有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。
“这里很好。”他低声说,手臂收得更紧,“比A市那些空荡荡的大房子好。”
傅晚吟靠在他怀里,看着远处霓虹闪烁。她想起表妹方觅那场极尽奢华却也极尽屈辱的婚礼,想起吴夫人刻薄的嘴脸。曾经让她望而却步的豪门深渊,此刻因为身后这个男人坚定而温柔的怀抱,似乎也不再那么可怕。
“莫阿姨她……真的不介意?”她轻声问,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刚收下来的衣角。虽然迟心盛的话言犹在耳,莫夫人也表达了尊重,但根深蒂固的顾虑并非一朝一夕能消除。
迟叙白将她转过来,面对面,双手捧着她的脸,目光深邃而认真:“傅晚吟,看着我。”他的拇指轻轻摩挲她的脸颊,“我妈不是吴夫人。她或许曾经有过疑虑,但她首先是爱我。我爱的人,她最终选择尊重和接纳。至于其他人怎么看,怎么想,”他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丝睥睨的傲然,“那是他们的事。我迟叙白要娶谁,还轮不到旁人置喙。你只需要知道,站在你身边的,只有我。我要给你的,是一个家,不是一座需要你时刻提防的围城。”
他的话语斩钉截铁,带着一种能劈开所有阴霾的力量。傅晚吟望着他眼中不容错辨的深情和坚定,那些盘踞心底多年的、关于门第的寒冰,终于彻底消融。她踮起脚尖,主动吻上他的唇。这个吻不再带着试探和放纵,而是充满了交付与承诺的意味。
迟叙白的回应汹涌而炽热,仿佛要将这四年的分离与等待都倾注其中。阳台的灯光将两人紧密相拥的身影拉长,投在光洁的地板上,像一幅剪影,无声地宣告着一种历经波折后的圆满。
迟叙白离开C市的前一晚,傅晚吟接到了朱茵茵的电话。女孩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,带着点不自然的别扭,却少了当初在生日宴上那种不管不顾的骄纵。
“傅晚吟,我……我能请你喝杯咖啡吗?就……就在你们市场附近。”她报了个咖啡馆的名字。
傅晚吟有些意外,但还是答应了。她没告诉迟叙白,独自赴约。
咖啡馆里,朱茵茵已经在了,穿着一身价格不菲却并不张扬的小香风套装,素面朝天,倒是比上次见面时顺眼许多。看到傅晚吟,她显得有些局促,手指搅着咖啡杯里的银勺。
“我……我不是来找麻烦的。”朱茵茵先开了口,声音闷闷的,“我就是……想跟你道个歉。为上次在盛盛生日会上,还有……以前。”她抬起头,眼圈有点红,“我知道,退婚的事不怪你,是叙白哥哥……迟叙白他自己坚持的。我以前不懂事,总觉得是我先认识他的,你就该把他还给我……挺幼稚的。”
傅晚吟静静听着,没有打断。
“盛盛跟我说了很多,”朱茵茵吸了吸鼻子,“说你一个人把水果市场做起来多不容易,说迟叙白为了能跟你在一起,跟他爸拍了多少次桌子,又自己在外头吃了多少苦才站稳脚跟……我那时候才明白,你们俩……”她顿了顿,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词,“你们俩是认真的,跟我以前那种过家家似的喜欢,不一样。”
她看着傅晚吟,眼神复杂,有释然,也有残留的一丝不甘,但更多的是看清现实后的平静。“我今天来,就是想跟你说,我放下了。以后……祝你们幸福。”说完这句,她像是完成了一个重大任务,长长舒了口气,端起咖啡杯猛灌了一口,被苦得皱了皱眉。
傅晚吟看着她孩子气的动作,忽然觉得这个曾经骄纵的“小公主”,其实也只是一个在感情里跌了跟头、正在努力爬起来的小姑娘。她笑了笑,语气平和:“谢谢你的祝福,朱小姐。你也值得遇到真正适合你、把你捧在手心的人。”
朱茵茵愣了一下,随即撇撇嘴,小声嘟囔:“那当然!我朱茵茵又不差!”语气里终于恢复了几分属于她这个年纪的鲜活。
离开咖啡馆时,夕阳正好。傅晚吟站在熙攘的街头,看着朱茵茵钻进一辆低调的跑车离开,心中一片澄澈。她与迟叙白之间,最后的、来自过去的阴影,似乎也随着这个女孩的告别而消散了。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,她拿出手机,拨通了迟叙白的电话。
“谈完了?”迟叙白的声音立刻传来,背景音安静,显然在等她。
“嗯。”傅晚吟应了一声,迎着夕阳的方向慢慢走着,声音带着笑,“迟叙白。”
“嗯?”
“没什么,”她看着天边被染成金红色的云霞,语气轻松而笃定,“就是突然想告诉你,遇见你,真好。还有……A市那个项目,我们尽快启动吧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,随即传来他低沉悦耳的笑声,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:“好。迟太太说了算。”
夜幕降临,傅晚吟回到公寓。推开门,意外地发现玄关处亮着温暖的廊灯,空气中飘散着食物的香气。她疑惑地走进客厅,只见开放式厨房里,迟叙白正背对着她,有些手忙脚乱地对付着锅里滋滋作响的食材。他脱掉了西装外套,只穿着熨帖的白衬衫,袖子挽到手肘,露出结实的小臂。旁边的料理台上,摆着几盘……嗯,卖相堪忧的半成品。
听到脚步声,他回过头,额头上沾着点面粉,鼻尖似乎还被热气熏得有点红,英俊的脸上带着一丝罕见的窘迫,眼神却亮得惊人。
“不是明天的飞机?”傅晚吟惊讶地问。
“改签了。”迟叙白关掉火,拿起锅铲,试图挽救锅里那团颜色可疑的东西,语气却理直气壮,“突然想起来,考察期还没结束,得把迟太太喂饱才算圆满。”他指了指餐桌,“外卖刚到,先吃那个。这个……是我的诚意,虽然诚意可能有点烫嘴。”
傅晚吟看着他难得狼狈却无比认真的样子,又看看餐桌上精致的食盒,再看看锅里那团“诚意”,再也忍不住,笑出声来。笑声清脆,在小小的公寓里回荡,驱散了所有离别的愁绪和过往的阴霾。
她走过去,从背后环住他的腰,脸颊贴在他宽阔的背上,感受着那温热坚实的触感。
“迟叙白,”她闷在他背上,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和化不开的柔情,“下次还是我来吧。你这股东,考察期其他都满分,就厨艺这项,怕是得重修。”
迟叙白放下锅铲,转过身,将她紧紧拥入怀中,下巴抵着她的发顶,深深吸了一口她发间的清香。
“好,”他低沉的嗓音带着笑意和满足的喟叹,在锅碗瓢盆的烟火气里,在她耳畔郑重落下,“我们还有一辈子,慢慢学。”窗外,C市的万家灯火次第亮起,如同散落人间的星辰,温柔地包裹着这一方小小的、充满了爱意与未来的天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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